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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祖居地再次相遇

《甘孜日報》    2015年12月21日

   列美平措
   坐在新華公寓五樓的辦公室里,我的目光從沿河東路、折多河、沿河西路、情歌廣場,一點點地移到了康定劇場。我并不是對康定劇場有多么大的興趣,而是康定劇場之前的大禮堂。其實也不是對大禮堂有什么興趣,而是大禮堂修建之前,這片叫白家鍋莊的地方。作為康定四十八家鍋莊之一的白家鍋莊,就坐落在今天康定劇場的位置。這就是說,康定劇場是拆掉白家鍋莊后才修起來的。當年的鍋莊阿佳去了何方,我不知道。1961年3月,我就在白家鍋莊的一間小屋里出生了,小時候父親常常調侃我,說我是白家大小姐逃跑 后被他們撿來的。那時很多州級機關的干部們都住在這里,白家鍋莊是作為州級機關干部們的宿舍被征用的。
   而此刻我所在的新華書店的地段,就是老康定叫作大石堡的地方,這也是我的祖屋所在地,祖父是個泥水匠,這在當時還是一個不錯的職業(yè)。俗話說,天干三年餓不死手藝人,祖母靠給鍋莊及大戶人家背水,同時也給各家鍋莊當搬運工,并且置下了這份房屋,后來祖父過早離世,就靠奶奶一人含辛茹苦地的養(yǎng)大了父親四兄妹,這四兄妹中,有國民黨的縣黨部書記、共產黨的縣委副書記和縣公安局長。
   父親排行老三,老大是大哥、老二是姐姐、最小的是我幺爸。爺爺奶奶把更多的心血花在了大伯的身上,辛苦地供養(yǎng)他上學,好在大伯還算爭氣,讀書用功,國立師范校畢業(yè)后,進入西康省黨部工作,后來派到鄉(xiāng)城縣,當了國民黨的黨部書記,只是舊時代的官場,大伯發(fā)跡后并不理會祖父祖母的艱辛,也不關心仍然生活艱難,連書都讀不起的弟妹。記得父親曾談起當時給大伯牽馬,別人看著兄弟倆長得很像,大伯卻說父親是他的馬弁。大伯后來參加了西康省的起義,但因舊時官場養(yǎng)成抽鴉片的壞毛病,并沒被新政權留用,他把奶奶屋里能賣的東西都賣光了,急得奶奶找到當時的軍管會主任幫助管管,大伯被送到新都橋監(jiān)獄勞教,在那里戒掉了大煙,之后就在監(jiān)獄就業(yè)并在那里去世。二孃沒能讀書,嫁了個修路的工人,后在大炮山修路時去世,年紀輕輕就守寡的二孃,帶著表姐就跟著奶奶一起背水當搬運工補貼家用,生活坎坷的二孃,在解放后的1954年去世,她比奶奶還要早走半年,6歲的表姐從此由我父親母親養(yǎng)大。作為四個子女中最小的幺爸,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上了幾天小學,后就一直在康定街上賣油糕、油條,1950年,13歲的幺爸給白玉縣第一任商業(yè)局長當通訊員參加了工作,后因長期的公安工作,風餐露宿,搞壞了身體,比我父親還要早走幾年。
   父親能讀上書,確實有一些運氣的成分。因為從小就很懂事,也很孝順,個頭又是四兄妹中最矮小的,從小就得到爺爺奶奶的疼愛,再加上當時國民黨西康省省長劉文輝比較重視教育,蔣介石也兼任國立康定邊疆師范學校的校長,康定有國立師范、省立師范、教會學校、簡易師范等許多學校,勉強讀完小學后,像國立、省立這樣的學校,父親是讀不上的了,而當時的簡易師范則是不要錢的,只要考試合格即可,就是這樣,也得經過當時的鎮(zhèn)長同意。于是奶奶給鎮(zhèn)長送禮下跪,才得到同意父親參與考試的資格。而父親僅考了個備取第8名,好在那個時候康定人員流動較大,有跟著家長走了的、有嫌學校不好花錢選了好學校的、還有的藏族人家不愿學習漢文的,正取的學生中很多沒來報名,父親這個備取第8名也就讀上了個初師。
   現(xiàn)在這個新華公寓是當時我家和其他七戶人家居住的地方。1963年,我們一家都不在康定的時候,康定的老屋被國家折了,建起了新華書店。那個時代,沒有一分錢的補助,甚至沒有任何的說法。1960年,父親被派往南路檢查工作,在完成巴塘的工作后到達義敦縣,一紙電文已經等待著他,幫助義敦縣工作三個月,可是還沒等到三個月,正式的調令就下來了,父親被任命為義敦縣委組織部長,后擔任了副書記。在我兩歲的時候,母親也調到義敦縣財政局工作,過后,我與姐姐也被接到義敦,直到1973年,因為父親工作的再次調動,我們一家又回到了康定。
   1978年以后,各項政策的落實,很多家的房屋都得到了政策性落實,當時被折房屋的六戶人家找到父親,讓父親出面呼吁解決。但父親是個從不給組織添麻煩的人,他沒答應,也在這時,父親的弟弟出差到康定知道此事后,埋怨哥哥不為街坊鄰居說話、不為老百姓說話,因為畢竟不只是我們一家人的問題。父親這才同意找相關人士說明一下情況,好在當事人都還在,時任州委副書記的裴孝賢也是當時分管文教的領導,折七戶人家房屋修建新華書店的事他都清楚,于是責成當時的新華書店經理朱德萬負責落實政策。
   在將軍橋附近,有一處過去的老新華書店,也就是民國時期的商務印書館。人民橋旁邊的新華書店修好后,一直作為州新華書店職工的宿舍使用,幾經周轉,此時已沒有人居住了,經過重新培修,作為落實政策返還給我們三家人。其余四戶或補償或異地安置,都得到了相應的安排。就這樣,從舊中國的商務印書館,到新中國的新華書店,都與我產生了聯(lián)系。
   2012經過拆遷以后,將軍橋邊的老房子,變?yōu)榱私裉斓牧锪锍堑囊徊糠帧?br />    此刻,我坐在新華書店五樓的辦公室里,快要下山的夕陽強烈地照耀著我,看著情歌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流,心里生出無限的感慨,父親離開我已8年,母親也離開3年了,作為革命人,他們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黨的事業(yè),一生勤勉,樸實做人。留給后人的決不僅僅是一套房產而已,每每想起父母的一生,后悔生前為他們做得太少了。遺憾已成過,懷念將伴隨著我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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